达希东日布,是一位蒙古人。今天,很偶然地读到他的这篇文章,也从中知道了蒙古歌手Sarangua演唱的歌曲,并且看到了视频,正如文中所述。
这里转贴于此,与大家分享。并转贴12张图片,是达赖喇嘛于2006年8月访问蒙古时的场景。
打开下边这个蒙古国歌曲网页后点击「2. Sarangua - Megzem - (Duunii Klip - 11MB wmv) *VIDEO (337)」,就可以看到Megzem的影像,欣赏这首蒙古现代歌曲。
http://asuultserver.com/mongolduu/search.php?textfield_artist=sarangua&huudasnii_too=0&textfield_song=megzem&Submit_search=%D5%E0%E9%F5+-+Search(还有一个地址:http://www.buryat.org/phpwind/read.php?tid=6474)
不过,如果你想听Sarangua演唱的Megzem,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到现代说唱式的mongol duu dot com 广告结束之后。从这首长长的广告音乐里,人们也能够再次确认到,美国音乐文化在蒙古年轻人中无孔不入的渗透。如果有人说蒙古是亚洲最欧化的国家,这种欧化便是在长达70年的社会主义时代从苏联和东欧植入的。在这70年里,蒙古与亚洲邻国几乎处于隔绝状态,完全与苏联东欧融为一体。然而,最近几年对蒙古的描述,已经很少用“欧化”这个词了。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西化”,因为蒙古一直在如饥似渴地吸取美国文化。蒙古民主化之后已经度过15个年头,在这15年里,蒙古似乎重新回到了亚洲,与中国,韩国,日本等国的交流日益频繁。然而,在文化上让蒙古人青睐的,既不是发达成熟的日本,也不是飞速发展的中国,却是太平洋对岸的美国。从历史上看,蒙古人似乎总是有舍近求远的嗜好。支撑元朝的一切经济基础都来自中国,但蒙古的可汗们却把远方的色目人请过来共同统治中国。儒教文化近在咫尺,蒙古人却不屑一顾,偏要翻山越岭到遥远的西藏去吸取藏传精神文化。蒙古人,总是在凭着自己的判断来选择,而且选择之后便执著到底。
Megzem这首歌,用的是现代pop音乐,但歌词却是在赞颂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伟大的宗喀巴”。尽管行驶在西化的快车道上,蒙古人却依然保持着对藏传佛教的执著。让人想起达赖喇嘛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蒙古人和藏人,是一个母亲的两个孩子”。
打开Megzem MTV,首先映入屏幕的,是两个身披袈裟,表情坦荡的僧侣。随着一声法器开场,在法号悠悠回荡之中,在雪山静静流云之下,寺庙在淡淡朝阳中隐隐露出。接下来,一个轻纱曼舞的女孩,将你带入静谧之后缥缈如梦的境界。这个蒙古女孩,便是格鲁派藏传佛教的虔诚信者Sarangua。之后,又是洁白神秘的雪山一闪而过,象征着和平吉祥的鸽群飞舞在寺庙的庭院。这时,你会看到,Sarangua沿着通往寺庙的台阶拾级而上。
在影像中,Saragua不断交替变换着服装,时而是庄重耀眼的金黄色,让你联想到格鲁派的象征;时而是轻柔飘逸的白色,让你的脑海里浮现出洁白纯净的哈达。她的表情,慈善而温婉;她的眼神,谦逊而宽厚;她的舞姿,简洁而轻盈;她的歌声,清脆而悠长。藏传佛教至善至美的心灵理想,被她表现得完美无缺。而这一切,却是在现 代西洋流行音乐的伴奏下烘托出来的。
蒙古人在几个世纪里深深藏化,近一百年来又逐渐西化。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蒙古人仍然在快速西化的节奏中执著地保持着印藏文明的灵魂。然而,他们却一直在拒绝汉化。一个在地理位置上离汉文化最近的民族,却固执地远离儒教,远离汉文化。据说,一个去过乌兰巴托的汉人曾经非常不满地抱怨:“蒙古人居然不会用筷子!” 连日本韩国越南都在用筷子,而离他们近在咫尺的蒙古人却在用刀叉。也许,蒙古人心里非常清楚,汉文化是一种拥有敌意的文化。藏化并不会让蒙古人消亡,西化也不会让蒙古人消亡。相反,历史上曾经汉化的所有民族,毫无例外地全部消亡掉了。汉文化对异族文化的屠杀本性,让蒙古人无法接受。
事实上,现代蒙古人的文化构成,除了引进的印藏文化和西方文化外,依然保留着蒙古祖传文化的大量要素。在这首歌里,Sarangua开头唱出的前两句,明显地具有藏族音乐的风格。但是,从第三句开始,就完全转入蒙古风格,过度非常迅速却也不失自然。
现代蒙古人的心灵建筑,是以游牧文明和萨满教传统为根基,以印藏文明为支柱,以现代西方文明为装饰材料的综合产物。有人说过,古希腊文明是欧洲文明的儿童时期。那么,崇尚自然,敬仰苍天热爱大地的萨满教游牧文明就是蒙古民族天真无邪的儿童时代,而印藏文明让蒙古人成长为认真思索宇宙哲学的青年阶段,后来的现代西方文明,却让蒙古民族步入成熟稳定的壮年时期。
Megzem,歌曲的行进自然流畅,西洋现代pop音乐的节奏铿锵有力;而画面和歌词所渲染的传统文化,却也色彩浓厚。歌曲第一段结束之后的间歇里,你会看到僧侣们肩扛长长的法号,行进在弘扬佛法的乡间野径上。随着法号长鸣,你会看到Sarangua又一次身穿轻盈洁白的衣裙,从众多寺庙的背景中翩翩走来。接着,画面上会出现一些藏人的背影,他们匆忙地行走在寺庙的长廊里,不停地转动着巨大的法轮。走在末尾的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的藏族乡下妇人,她那略显笨拙的脚步,也许衬托着她所经历的沧桑人生。但她却紧紧跟随着前面的人们,一步不停,也许表达着她那纯朴而执著的信仰。她那两条长长的辫子垂落在背后,也许让你想起达赖喇嘛那句话的含义。这个朴实简单的藏族女人,就是我们蒙古人的姐妹。或者,也许你会想起你仁慈的母亲,想起你宽厚善良的奶奶和姥姥,她们和这个藏族妇女一样,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虔诚地信仰着自己的神佛。也许你会感叹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变成这样,被中共长期洗脑而变得如此狡猾奸诈,却失去了纯净而坚定的信仰,变成了一个虚无的无神论者。我们内蒙古人,在渐渐失去宗教的同时,也在渐渐失去自己的语言和文化。难道这仅仅是巧合?难道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回想起中学时的历史课,老师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赞颂北魏孝文帝的所谓改革。他下令禁止说鲜卑语,必须说汉语;禁止穿鲜卑服装,只穿汉服;禁止起鲜卑名字,只用汉名。如果自己没有长大,还真以为这种文化灭绝政策是进步的,是伟大的。共产党,一边在嘴上宣扬民族平等,一边却把这种可怕的纳粹沙文主义思想编入教科书大加赞扬,真是莫名其妙。
后来,长大以后,开始读一些历史书籍,才知道中共的历史教科书里删掉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史实内容。北魏鲜卑人汉化的同时,他们的宗教也同样遭到了扼杀。北魏有一个汉人丞相叫崔浩,他大力主张鲜卑人要废除佛教,一心一意皈依儒教。他把释迦摩尼说成是“胡妖鬼”,极力主张“灭佛”。而这个崔浩,也就是主张禁止鲜卑语,禁止起鲜卑名字,禁止穿鲜卑服装的人。可以说,当时的北魏,汉化和灭佛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无独有偶,毛泽东在接见年仅十九岁的达赖喇嘛时,曾经笑眯眯地吐露真言:“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鸦片,你要通过学习慢慢理解这一点。”毛泽东很清楚,必须毁掉藏人和内蒙古人的精神信仰。
其实,鲜卑领袖们和忽必烈等蒙古可汗们曾经有过非常相似的地方。他们在占领中原以后,都曾经拒绝儒教,反而从外国引进佛教充实自己。北魏建国初始,大力引进佛教,让汉人儒士深感不快。北魏和元朝的不同之处是,元朝坚持到最后,而北魏却半途而废。后期的北魏统治者为了维持政权,最终接受了儒教和汉化。这一点和后来的满清非常相似。
秦始皇用武力和血腥统一汉民族,后来又经过汉朝的武力维护,才形成了汉民族。但是,他们很清楚,武力可以维持一个王朝,却无法塑造一个民族的精神。一个民族的长期统一和自我认同(identity),需要通过一个精神信仰来完成。于是,他们独尊儒术,罢黜了百家。由此而维持了汉人长达两千年的共同体意识。同样,在长城以北,草原上的游牧民层出不穷,却一直没有形成共同体意识。一个王朝帝国破灭以后,游牧民们又各自独立,互不相认。直到成吉思汗用武力再次统一游牧民族,然后借助藏传佛教建立蒙古人的共同精神,才使长城以北的游牧民从此一直自称为蒙古人。从那以后,无论在政权上处于统一还是分裂状态,游牧民族的精神已经形成一体。而且,在对抗长城以南的异族侵略过程中,几乎每次都要借助藏传佛教作为精神依托。抗击满清而玉碎的千古英雄戈尔丹,他本人就是在西藏修行多年的僧侣。而满清覆灭后外蒙古的独立运动,也是靠哲布尊丹巴活佛为中心,来让那些桀骜不驯的王公贵族们团结起来的。可见,精神文化上的自我认同和统一,是多么重要。包括苏联解体后,布里亚特和卡尔梅克虽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许多语言文化成分,但是达赖喇嘛却让这些人跨越国境形成自我认同-----我们都是佛教徒。
如今,内蒙古人失去了太多的传统精神文化,而且也没有像蒙古人,卡尔梅克人以及布里亚特人那样吸收足够的西方文化。这两种欠缺,让内蒙古人越来越孤独,越来越远离世界蒙古人共同体。在卡尔梅克和蒙古国的年轻人们谈论美国POP和ROCK现代音乐的时候,内蒙古的年轻人却在那里陶醉于三流的港台歌星。汉文化的阻隔,使内蒙古人不但远离自己的境外同胞,也远离世界文明中心。可悲可叹内蒙古人,被恶毒的汉文化隔绝并窒息。什么时候才能复苏,什么时候才能幡然醒悟。
当Megzem这首歌接近尾声的时候,当这个名叫Sarangua的现代时髦女孩在现代西洋音乐的节奏中向着宗喀巴合掌致敬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到两种距离同时存在于内蒙古人和蒙古国人之间呢。第一种距离,内蒙古人远离民族传统文化;第二种距离,内蒙古人远离现代世界文明中心。(博讯2006年10月13 日)
图为2006年8月,达赖喇嘛访问蒙古时的场景。
Comments
You can follow this conversation by subscribing to the comment feed for this 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