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人文化博客上,看到诗人才旺瑙乳的一篇文章,写的是他与旅居美国的藏人作曲家玛·角巴塔的情谊,而玛·角巴塔留在故乡的老母亲最近去逝了,可以说是在 对远方儿子的思念中孤独地离开了今生今世。流亡在异乡的儿子有故乡不得归,有亲人不得见;而留在故乡的母亲则在漫长的思念岁月中孤寂地衰老,孤寂地死去, 这是境内外多少藏人彼此相似却没有结束之日的悲剧啊……我虽然没有见过玛·角巴塔啦,但我们是相互有联系的老友了。感谢他的睿智和警醒,至少,比如说就“ 吐蕃”一词应该修正,以及为何修正的理由,我们很多人都得益于玛·角巴塔啦的宝贵意见。至此,我也有了在中文语境中,对图博的历史、文化等等一切,须抱以 敏锐、警觉的自觉意识。
这里选贴才旺瑙乳的文章,向玛·角巴塔啦致以悼念之情,并为已经踏上轮回之途的老人祈祷:嗡嘛呢叭咪吽!十分冒昧的是,在此转帖玛·角巴塔啦81岁的老母亲才让卓玛的遗照,还望见谅。
为青海湖畔一位孤独逝去的母亲祈祷
[ 2009-1-3 20:38:00 | By: 才旺瑙乳 ]
http://caiwangnaoru.tibetcul.com/54145.html
…… 记得上世纪80年代,不但在我的故乡华锐,在我走过的藏地很多地方,交结过的很多藏人中,相聚时都会唱一首歌,他的词作者是英年早逝的才子端智嘉,作曲是 我们华锐才子玛•角巴塔。一首《青海湖》,闪烁在我青春的记忆中。达珍唱过、德乾旺姆唱过,农牧区的那些有名无名的歌手们也唱过……每当有机会,我都会自 豪地说:玛•角巴塔是我们华锐人。后来知道他和我们家还有亲戚关系,更是自豪。
那是青春的岁月,很多经历记忆犹新。端智嘉、玛•角巴塔当 时在青海省海南州,和我父亲的学生万果三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端智嘉在西北民族学院的时候,我有幸在他的房子里住过一晚上,那时相对于他我还小,我早早上 床,只记得他一边喝酒一边写作的背影。不久后他在海南自杀。我和玛•角巴塔未见面前,读过很多他写给我父亲的信,字体很有个性,字里行间充满了激情和独特 的见解。后来他到上海音乐学院进修的时候(那时我弟弟在华东师大中文系上学,他们,还有在上海音乐学院上学的拉姆措,经常一起聚会),还不断地给我父亲来 信。那个年代,我记得的藏人中,诗人伊丹才让、作曲家玛•角巴塔的文字最有个性。
我第一次见玛•角巴塔,是在一个暑假里的华藏寺(现甘肃 省天祝藏族自治县县政府所在地)。那次是他要出国,回家乡和亲友们道别。听说我父母到了华藏寺,他前来看望。记得他很胖,甚至自己无法弯腰系鞋带。第二次 见他是在兰州,他从华藏寺途径兰州,到我们家拜访我父母。随后就出国了。后来我和万果成为至交,万果给我讲了许多关于玛•角巴塔令人捧腹的故事。遂成为往 事。
自从玛•角巴塔出国后,他的母亲独自一人生活在青海湖畔。记得老人家数次来兰州,每次都到我们家来看我父母,她的身边只有一位亲戚小姑娘做保姆。记得她身体很好,说话精干利索。印象中属于女强人一类。
后来关于玛•角巴塔的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04 年我在鲁迅文学院上学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接到了玛•角巴塔的电话,声音熟悉又陌生,是从纽约打来的。夹杂青海方言的普通话,急切又兴奋。那是令人难忘的。 随后他又托人带来了他和他的哥们瞿小松(目前中国大陆最有名的音乐大腕)的合影以及瞿小松给他的一封信,其中瞿小松谈到他自己和太太信仰佛教的情况,还有 就是与我父亲有关,“去年夏天,我们读了两本书。一是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之书》(由台湾的郑振瑝译成中文);二是甘肃天祝县朵什寺第六世寺主活佛多识 •洛桑图丹琼排作的《爱心中爆发的智慧》。我俩十多年前开始读汉传佛教的书,受到佛陀智慧的指引。读完上述二本书,深切体会到藏传佛教是最完善、对人类最 可能有广泛帮助的佛教体系。”!后来我将这些资料都发在我的博客里:瞿小松夫妇谈藏传佛教
我是个粗心的人,再加工作繁忙,从来没有去记录过一些经历的具体日期。有一次我收到玛•角巴塔的信,说是刚从香港见过了母亲,母亲回国后他就去了台湾,拜访了几位他音乐界的朋友,随后回了纽约。能感到那种伤感!
2008 年9月,我和民间非赢利组织Machik驻成都办公室负责人索朗顿珠被美国国务院邀请为国际访问者赴美国。我们是9•11那天从华盛顿坐火车到的纽约,傍 晚到,时隔不久,玛•角巴塔就来酒店找我们。他给我和索朗献了印度造的哈达。随后我们三人和翻译Mr.wang一起去了一个大教堂,那儿正在举行悼念活 动。我们在教堂里按他们的习惯点了蜡烛(我心里为亡者用佛教徒敬献光明的意思祈祷)表示追悼,并照相留念。回去的路上我们闲散聊天,我注意到,玛•角巴塔 健康(比原来瘦了很多)、心态好、幽默。他说,我现在身体非常健康,20年没有感冒过。而且每天的睡眠都特别足。有一次他给朋友打电话,朋友问他,你是 谁?他说,我是牛角巴塔。对方很纳闷:我认识玛•角巴塔,不认识牛角巴塔啊。他哈哈大笑。
第三天,他带着我们去参观自由女神像、美国最早 的移民局、印第安博物馆、世贸大楼遗址、华尔街、9•11纪念地(世贸大楼正在重建,纪念地设在另外一个地方)、华人街,晚上请我们吃饭。他整天开玩笑, 说自己现在状态很好、心情也很好,还不停地打问以前他认识的许多人的近况。向我讲起他接待过的到纽约的朋友,还有他的亲戚。我能感受到他心底里荡漾着的幽 深的对故乡的爱和对亲人的思念、热情,以及沉淀下去的伤怀。晚饭后他送我和索朗回到宾馆,给我们送了一些小礼品。听说周吉(他的姑舅妹妹,我在天祝县文化 馆工作时的同事)曾经和我同事,第二天他又拿来些小礼品,希望我带给周吉。
道别后,送他到宾馆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的年龄也大了,一个人,生活在异国他乡,身边又没有人照顾……
Mr.wang带着我和索朗,从华盛顿开始,横穿美国东部到西部,华盛顿——弗吉尼亚——纽约——密西根——新墨西哥——旧金山。共走了六座城市。我们回到了北京。
人的交往靠的是缘分,我和玛•角巴塔的交往也是如此。
前不久有一天,我弟弟突然在QQ里问我,你收到玛•角巴塔的来信了吗?我说没有啊?他说,角巴塔母亲去世了。我脑子里嗡地一下。弟弟说,我想写一篇博文纪念。我说,我写吧。
随 后我将这一噩耗告诉我父母,他们唏嘘不已。他们回忆起她老人家数年前还来我们家的往事,都感慨说,她的晚年是孤独的。他们母子互相见不了面,角巴塔在国外 也不容易!我父母让我给天堂寺寺管会的宗周主任打电话,以我们全家的名义让寺僧诵经超度老人家。我随后给宗周发了短信,想必第二天已经念经超度了吧。
据我母亲回忆,玛•角巴塔的母亲叫才让卓玛,现年81岁。我母亲还说:做母亲的体会最深,母子两人见不到面,母亲最孤独了……
随后我弟弟问我:角巴塔的阿妈最后是否去过美国,你知道吗?我说:好像没去过!我弟弟说: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随后,他传来玛•角巴塔给他的来信:
Tsewang Norbu and Wangchuk Tseten:
我母亲于12月14日(11月17)星期天晚8:50,在安多恰卜恰附近的江喜不幸去世。那个地方出门就可以看到青海湖。
17日早上8点在恰卜恰火葬。
我告诉弟弟:我会祈祷的!青海湖不远。为了所有的母亲和儿子,我的感觉中,青海湖突然盛满了泪水!
按照我们西藏人的习惯,家里有亲人去世,新的一年将不再有年关节日。2009,玛•角巴塔不会有节日了!根据2008年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有那么多生命逝去,作为佛教徒的西藏人,也将会有很多人在2009年失去了年关节日。这是我们独特的民族风俗和纪念方式!
为此我们只有祈祷:嗡嘛呢吧咪吽!
惟愿大悲师加持,
凡母众生罪障苦,
今皆成熟于我身,
凡我所修诸乐善,
悉施众生今享乐!
图为诗人才旺瑙乳与玛·角巴塔啦在纽约自由女神像所在的岛上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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