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藏人在我博客上留下的文章。为此,我找到了这幅最早的西藏人自己绘制的西藏地图,对照前一个帖子上的西藏地图,可以看出何其相似。
我的西藏,不是盘亘于教科书中荒蛮偏僻暗生尘渍的名词;我的西藏,亦不是浮游于洪流之外边缘闭塞弃如敝屐的动词;我的西藏,更不是横陈于莽原雪野一任猎奇 者搜游玩味的形容词。不,这是被你们强行赋意的西藏!我的西藏,是横贯至今,力透纸背,负载着苦难默默行进的人们,是远离文字与言说,用精神标高的土地, 是人类苦难的集结地,这才是我的西藏。
喜马拉雅的海拔不是征服自然标张为主人的高度,而是人类所能承受苦难的力度,是远牧的先民与自 然契合的尺度。那昔日沉眠于洋底的大陆架,在经历强劲的撞击而一跃为世界的脊背时,这史上最为厚重的基座,便注定要托起最能堪负苦难的生灵。于洪荒之始, 有牦牛用肩胛抵开岁月艰涩的诗篇,有羚羊用脖颈揭去生命柔美的章节,当生命的灵动逐鹿于这一方土地时,便于猎猎的风雪中擎起最为坚韧的旗帜,这为众多飞禽 走兽所无法企及的土地,是为寥寥能承受苦难之重的生命所铺陈的。
于是,在辽久的神话中那与罗刹结合的灵猴的子孙,在命运的掌纹间,冥冥中 开始了载荷苦难的跋涉、饱尝艰辛的征程。在每一方荒原沃野、在每一处苔藓峭岩,都能觅得他们飘摇的身影,而那沉郁肃穆的表情,须得多少次在暴戾的风雪中孑 然而居、在炙灼的烈日下逐草远牧,才能积蕴沉淀最终升华涅槃的面孔啊!
从这里逶迤而去润泽中原厚土、滋养东亚文明的长江与黄河,只是一系 列芜杂的水系,只有源头不事铺张、静湍细流的承受冰原雪野的输血之后,才能在苦难的磨砺中顿挫出如此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东亚文明。而在河源滩头的落日 下,远牧先民的剪影则与这一方土地上的生命共同默享着苦难所带来的快慰,于是,饱尝自然之艰辛的先民便对每一个生命敬畏有加,而那稳健的山神与灵逸的湖 神,则是先民融通于自然的人格,是对自然膜拜景仰的印记。
雍布拉康是六大氏族用肩头荷起的王朝的侧影,自此,那与孤鹰为伴、雄驹为友的先 民,在风侵雪袭下,开始了对时间的征伐;那从神话的穹顶巍然而下的王系,在这片苦难所拔高的土地上,开始了对空间的拓殖。于是有雄踞于山头的布达拉,这帝 国的王座,是所有血性之脉动的固化物,是坚毅如雪狮般静憩的图腾。
骤然而起的帝国,从白头的冰原雪野走下,于历史的烟尘间蹄音阵阵,踏去 一段岁月巍峨,纵时光杳逝,不曾凝滞的音节,依旧游走于牧者为之颤栗的喉头,那饱蘸沧桑与雄性之吟唱,继而沉淀为史上最为浩繁的《格萨尔》,唯有饱砺风 雪、惯经寒霜的尚武之血气,才能凝结出这坚毅如磬石般凝重的字句,每一个词,都力钧生命征伐之重。
南亚次大陆的暖风飘然而至,远牧的先民 便毅然接受圣者的灌顶,而蒙诸佛的垂悯。唯知现世苦难之重,才会将噙浸慈悲的眼目远投彼岸,而对芸芸众生心怀忧怜。那弃离俗尘修隐寺宇的僧人,眉宇间隐见 度尽世间苦厄之重志,经卷间掩藏与抒写的,不仅仅是对彼岸之求索与肯定,而且擎起了现世的洞见与实行。苦修的米拉日巴是精神的最高音,是这片土地上不息的 生命用以拔高自身的终极坐标,那在轮回间悲悯入世的大德,是这片土地上可以用生命顶礼的道德巅峰。
这,才是我的西藏,是所有未曾置身过其中的人所无法触摸的西藏,是所有图博特人纠结在一起的生命之绳,那于恒久的天宇下猎猎飘摇的经幡,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亡魂与生者存在过的力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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