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前夜,向来被中共作为爱国爱教的典型予以培养的噶玛巴,以他的少年之身,在名为保护实则严密监视的管制下,竟像小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往分裂分子的大本营,令当局既万分震惊,也万分尴尬。同时,让世界再次关注西藏在中共统治下的反常局势。更重要的是,让境内外的藏人们备受鼓舞!
2000/1/10,拉萨,星期一,极冷,无太阳,阴云密布,飞沙走石。
1、单位开大会
下午开会。文联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不许请假。传达区党委在昨天上午召开的关于噶玛巴出走一事的会议内容。由文联副主席益希单增传达政府主席列确的讲话。人人竖着耳朵听。从未有过的全神贯注。无一人打瞌睡或看报纸。一向目光闪烁、苦大仇深、立场坚定且是文革“造反派”出身的益希单增煞有介事。捧着他的红色笔记照本宣科。时不时夹杂个人意见。
大概内容是说:以闭关为名的噶玛巴于1999年12月28日晚出走。没有乘坐他的专车,而是外面的车来接的(益补充:不是拉萨这边去接他的车,就是国外分裂分子派去接他的车,总之早有安排)。2000年1月1日晚上,政府派去的在楚布寺工作的三个公安(益又补充:是保卫噶玛巴安全及维持寺院治安的,算是寺院派出所吧)发现噶玛巴失踪(有意思,怎么发现的?),赶紧向上面汇报。区党委的在家领导们当即召开紧急会议,从半夜两点开到四点,下达一系列重要指示,沿途封锁并调查,尤其是在边境一带加以严密控制。并立即加强对三大寺的严格管理,以防出现意外情况。同时派工作组进驻楚布寺。次日去噶玛巴家属家(益没说父母二字,而是说家属)做工作,家属大为惊讶,表示对此事绝对不知,表示一定支持和配合政府所做的任何决定,同时对不久前家属生病住院期间,政府给予的关怀再三感谢。
说噶玛巴是经由拉孜过境的(益补充:我旁边正好坐着边防总队的首长,说那条路线是1960年代中印自卫反击战的一条简易公路,早已废弃不用,变成了一片草地,没有边防军在此驻守。——这和在喇嘛财旺的旅行社工作的央拉所说的从阿里普兰一带出境不符,更和另一种说法,噶玛巴是从木斯塘乘直升飞机到印度不符,孰真孰假?)。与噶玛巴同时出走的有3人,都是楚布寺的喇嘛,其中有一位是他的经师(这又和从网上看到的、从央拉那里听说的不一样。网上说一起走的还有噶玛巴24岁的尼姑姐姐,那个我见过多次的酷似噶玛巴的女孩。央拉说,一共有两辆车,七、八人,其中有喇嘛财旺——即网上指的彻旺仁波切——和藏历年时见过的很会做表情唱歌的司机次旺扎西,还说已经在普兰边境发现了丢弃的车。——孰真孰假?)。5日,噶玛巴抵达达兰萨拉,和达赖以及司徒(指的是噶玛噶举四大法王之一司徒仁波切,海外称之为泰锡度仁波切)会面。总共用了8天。也就是说,他出走近四天我们这边才得到消息,而此时,噶玛巴还在出走的路上。
列确讲话中还讲,噶玛巴的经师与国外分裂势力素有来往,而噶玛巴今年才15岁,正处在容易受人影响的年纪(意思是噶玛巴是受了蛊惑走的。会不会说成是被裹胁走的呢?就像1959年针对达赖喇嘛逃亡一事时开始说的那样)。
还说,噶玛巴走之前留下一封信,表示他不是背叛祖国和政府,也不是背叛寺院和领导,他只是去国外取回他的黑法帽和法器。信里还说希望全寺僧人精进修法,继续准备即将开始的冬季大法会。
还说,噶玛巴的信中申明,他因为多次向政府申请去国外取他的黑法帽和法器,却未得到批准,故不得已,出此下策(到底是想去取黑法帽和法器,还是希望得到宗教的灌顶和传承,这是一个需要了解清楚的问题。我不相信取黑法帽和法器之说。不过会不会当时批准了,当局就不会有今天这个麻烦和尴尬了?)。
又说,噶玛巴早就有出走的苗头,我们早就知道,他去年就想跑(这真可笑,简直是笑话,他们为什么常常要扮演这种放马后炮的角色呢?)。这表明了,我们和达赖分裂势力的斗争已经尖锐化,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而且是有组织的,有计划的。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不算什么大事(多么豪迈!),根本不能影响和动摇我们反分裂的决心,根本不能阻挡我们即将进行的“西部大开发”计划的实施。全区经济工作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据悉,一个月前,在成都召开了区党委和政府一级的全区经济工作筹备会议。为什么就不能在拉萨开这个会议呢?就因为因身体不适应高原气候,便让若干人马远赴成都开会,这显然会在吃、住、行等开支上造成巨大的浪费。而这笔钱若是用在诸如“希望工程”上将会解决西藏许多失学孩子的就学问题。既然是人民的公仆,如果在西藏开会,身体确实不能适应,可以带着氧气袋,一边吸氧一边开会,这种镜头上电视是很能够打动心肠软的藏族人民的,这些官员连这种“秀”都做不来,实在太蠢),具体到各单位来说,则一定要加强三个管理,既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办好自己的事。
最后说,现在谣言很多,拉萨的,国外的,什么BBC,美国之音,都在造谣。希望广大干部群众以今天的这个讲话为准,不准乱传谣言,必须站稳立场,和党保持高度的一致。并再三强调,分裂与反分裂的斗争已经越来越尖锐了,达赖那边所采取的行动,不仅有搞爆炸之类的恐怖活动,还有拉拢和瓦解我们内部的干部群众的活动,为此,我们一是要继续大力搞“三讲”,加强广大干部群众的政治观、民族观和宗教观的教育和转变,二是要继续搞活西藏的经济,进行“西部大开发”。
然后是文联主席兼区党委爱国爱教办主任强巴平措讲话。倒是很短。还是说分裂和反分裂的斗争已经相当尖锐了,希望同志们和党保持步调一致。
散会后,黄建国这位秘书科科长对我笑说,这下你拍的噶玛巴的照片就很难得了。我说,是啊,很珍贵了。
2、网上消息
晚上,从网上看到 BBC关于噶玛巴在印度的消息,光顾下载,没好好看。但不想最后打不开,白忙。看到噶玛巴在达兰萨拉的近照一张。他坐在车里。旁边还有一位僧人,从没见过,看来是印度那边的。我注意看噶玛巴,是想看他有没有网上所说的由于路途艰辛而致的伤痕和疲惫,可看不出来。噶玛巴神采奕奕,两眼炯炯有神,从未见过的高兴样子,颈项上挂着一条红色的“金刚结”,一定是达赖喇嘛刚刚赐予的。非常欣慰。
3、为噶玛巴的出走欢欣鼓舞
这件事,不说是给当局一个响亮的耳光,至少是给当局提供了一个反思的机会,得以让他们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实际上是整整40年来,他们在西藏都干了些什么。40年前,达赖喇嘛出逃尚说得过去,因为是在非常时期,可现在而今眼目下,在“改革开放”的大旗下面,似乎宗教信仰得到了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自由,为什么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些绝不寻常的事件?尤其是从1995年班禅大师的转世灵童的认证开始,原本属于宗教内部事务,却硬是被无神论的当局强横干涉不说,以所谓的 “金瓶掣签”另立班禅,将西藏佛教的精神领袖达赖喇嘛诬为违背宗教定制,简直荒唐之极!还将灵童寻找小组组长、扎什伦布寺寺管会主任恰扎活佛投入大牢,只因为这个素来为中共以名利拉拢并相当信任的僧人,在关键时刻还是怀有二心,坚决地倒向分裂分子一边,这怎不让当局心寒?
还有塔尔寺的主持阿嘉活佛,更是享有高官厚禄的待遇,并在汉地拥有大量有钱弟子,且常在正式场合发表让中共欢喜的言论,看上去脑筋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却不曾想,也是在班禅转世这件事上埋下了隐患。据说,安多一带最有影响力的格鲁派大活佛贡唐仓,这位拉卜楞寺的名列第二实则其威信远远超过寺主嘉木样、曾经在中共的监狱里被关押过二十多年的一代高僧,是最先、也最持久地在班禅转世问题上不予向当局妥协的活佛,以至一度被取消在诸如全国政协、佛协等机构所挂的一概虚名,甚至被软禁了一段时间,直至安多一带的藏人欲发起一定规模的抗议活动才重新恢复了他的“名誉”和“自由”。孰料阿嘉活佛紧接着向中央发难。据说在班禅转世一事上的利益者之一、目前的国家民委副主任嘉木样活佛曾劝过阿嘉活佛,要他注意说话,别惹火烧身,却被阿嘉活佛一番令人深思也令人感动的话给回绝了。阿嘉活佛说,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这些活佛再不说真话,我们的人民就不会相信我们了。再说我们是活佛,死了可以再回来。因为这些话是去年冬天来拉萨朝佛的塔尔寺僧人、我的朋友阿扎告诉我的,可信程度自然很高。当然,正当盛年、精通英汉等语言、也熟悉世间法的阿嘉活佛不会像年迈的贡唐仓活佛那样坐以待毙,他在向中央递交了他的其实就是抗议书之后,即于前年逃往美国,寻求政治避难。
而21 世纪的前夜,向来被中共作为爱国爱教的典型予以培养的噶玛巴,以他的少年之身,在名为保护实则严密监视的管制下,竟像小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往分裂分子的大本营,令当局既万分震惊,也万分尴尬。同时,让世界再次关注西藏在中共统治下的反常局势。更重要的是,让境内外的藏人们备受鼓舞!
另一方面,则更加证明了噶玛巴这位一代法王的伟大。他能够不顾国外另一个“噶玛巴”及其势力的存在和影响,能够放弃目前虽然与“软禁“差不多却相当优厚的各种待遇(用台湾化育文教基金会修建“成佛之道”的工程总指挥、成都人乔刚的话来说,共产党对他还是可以的嘛,他咋个要走这一步嘛),能够不管留在西藏的亲人们的安全,以15岁的年纪作出如此惊世之举,并冒着被边防军抓获的危险(那些丘八,可不认识什么活佛不活佛,假如真被发现了,很有可能会二话不说就放枪的),在寒冷的冬季,徒步翻越大雪覆盖的喜马拉雅山脉,径直投奔达赖喇嘛,他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无论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即使很快就回来,像官方发布的消息,他不过是去锡金取他的黑宝冠和法器,那意思好像是他一旦取到了他的黑帽子就会立马返回,——无论是不是这样,总之由这件事上,我更加坚定了对那些古老的预言的信念。15岁的噶玛巴绝对是未来西藏的希望。达赖喇嘛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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